一九六七年六月十七日上午八时二十分,在我国西部的上空,一颗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。在西方严密封锁,各种条件十分艰苦的情况下,我国自行研制的*颗氢弹爆炸成功了。这距离我国自行研制的*颗原子弹爆炸的时间,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,仅仅相隔了两年零八个月。我国核试验的步伐如此之快,全国人民无不欢欣鼓舞。西方*却为之震惊,他们的核垄断被彻底打破了。
成功的背后,总有无数个默默奉献的人。他们甘做“隐姓埋名”人,却干着“惊天动地”事。在这次氢弹研究的队伍中,就有一位合庆人民的女儿,她的名字:凌川弟。
凌川弟,一九四零年十月二十三日,出生于川沙中市街2-4-6号。她乐善好施的祖父经商后在川沙城厢镇上置有房产,她的父亲凌慕贤在这里开了印染坊和百货店,名叫福昌祥染行和福昌祥百货,所以小时候的她,跟随家人生活在那里。
川沙城厢镇,交通便捷,有小火车直达黄浦江边,摆个渡,即可到达外滩和市中心。民风开先,是宋庆龄的诞生地,黄炎培的故里。她家同村的老前辈,泥工出身的杨斯盛,从事营造业,致富后毁家兴学,创建了浦东中学。首任校长:黄炎培,早期教员有恽代英、肖楚女等。时有“北‘南开’,南‘浦东’”的美誉。在这尊师重教的氛围中,凌川弟小小年纪便跟着哥哥们走进了课堂。
.jpg)
1930年摄于川沙中市街2-4-6号
左边:吴富云,中间:凌正元,右边:凌慕贤
.jpg)
1947年摄于川沙照相馆
凌家四兄妹,后排左起凌炳元、凌正元,前排左起凌雪元、凌川弟(核物理科学家)
一九四九年五月中旬,浦东解放。从此,她在和平的环境中,一路高歌,念完了高中。一九五九年考入西安交通大学实验核物理专业。
她从小天资聪颖,学业优异。大学五年,在女生凤毛麟角的理科班中,仍然出类拔萃。
.jpg)
年轻时凌川弟
.jpg)
凌川弟大学毕业证书
一九六四年七月,五年的大学生活结束。凌川弟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工作。单位地址在兰州,这是个高度保密的地方,单位大院门外不设任何标志。门口防守严密,战士日夜守卫。院内分成多个部门,各有自己的代号。在此工作的人员,与外面的亲戚朋友联系时不能透露工作方面的任何信息。总之,对个人的活动,限制极多。但是那个时代的青年,受的教育就是听党话,跟党走,党叫干啥就干啥,党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。人生的目标是:到最艰苦的地方去,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。所以个人活动受限制,这些又算得了什么?反倒是更加激起他们对自己工作的无限热爱和自豪。报到后,她便一头扎进了紧张的工作中。
科研所的工作,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轻松。平时,工作地点和宿舍,两点一线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就是在工作之余,还在思考工作:阅读大量的文献,查看资料。她在研究所工作的二十多年,几千个日日夜夜,几乎没有一天在十二点前就寝。有时,为了一个科研项目,常常像战士冲锋陷阵、抢占阵地那样争分夺秒。甚至十二小时连着十二小时,最多的时候,二、三十个小时都不能休息。
几年后,凌川弟与大学同班同学,又在同一单位的潘宗佑组织了家庭。有了孩子后,夫妇俩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亲骨肉。大儿子潘勇刚满百日,便被送到了浦东的外婆家。有一次孩子突发高烧,数日不退。孩子的外婆在病房里日夜守护,寸步不离,整整有十来天。事后,她们夫妇才知道。至今,潘宗佑老先生谈起此事,总是愧疚不已。小儿子潘阳,童年的岁月也在浦东度过。
夫妇俩虽在同一研究所,但是部门不同。他们严格遵守着保密的规定。家中只谈生活,不谈工作。他从未进过她的工作室,规定上也不允许。他也有自己工作,她也从不过问。直至今日,丈夫仍不知道凌川弟在近代物理研究所的具体工作。
他只知道,她的工作部门是所里最重要的部门,而她的具体工作又是重要部门中的最重要的。
他只知道,曾经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,她白天做准备,半夜过后立刻全身心地投入实验,直到东方拂晓。后来才知道,这是为了避开某些大国强电磁波和国内民用电磁波的干扰,以便获得*的实验数据。
他只知道,她曾参与了二机部(核工业部)下达的国防一号科研任务(我国*颗氢弹的研究任务)。
他只知道,她是建造我国首台重离子加速器的主要骨干之一。
他只知道,她出差时,常常搭乘从兰州西去的列车,奔向那遥远的戈壁荒漠。
、、、、、、
总之,丈夫不知道妻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。他也从不过问,这是工作的需要,也是组织的规定。
回首以往的岁月,潘宗佑老先生不无庆幸地说:文革十年,外面轰轰烈烈;所里的科学研究安安静静。我们的青春岁月,一天也没有浪费。
一九七八年,改革开放的春风,吹遍了神州大地。一九七九年八月至一九八一年的四月,凌川弟作为改开后的*首批出访学者,赴西德西柏林梅特涅尔核子研究所研修。
此行,她深感责任的重大,也觉任务的艰巨。
她的*外语是英语,德语对她来说,没有基础。但是德国人普遍不喜欢使用英语,他们习惯使用他们的母语——德语。要与他们共同学习、工作,融入他们的群体,更重要的是,还要学会独自快速查阅大量的德文资料,才能更好地完成研修任务。必须学会德语,但学习语言需要氛围,可此行只她孤身一人,连个练习的对象都没有。为了快速学会德语,在西柏林的日子里,她除了睡觉,就是工作,除了工作,就是学习。同事去休闲,去旅行,她也向往,但没去过一次。她把点点滴滴的时间,都用在了学习德语上。到西柏林不久,当她用流畅的德语,与德国同行们交流时,在她面前,日耳曼人渐渐隐去了天生具有的傲慢。她以女性特有的坚韧,赢得了梅特涅尔核子研究所同行们的尊重。
西德之行返程时,她把平时节衣缩食省下来的生活补贴,全部购买了研究所急需的设备。 为此,中国科学院外事部门通报表扬了她。
在她的心中永远是*需要*,集体需要*。这也是他们那一代科技工作者的集体意识。
“做隐姓埋名人,干惊天动地事”,是他们对祖国和人民的终身承诺,也是祖国和人民对他们的*褒奖。

凌川弟在国外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深圳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、桥头堡,急需各行各业的专业人才。凌川弟的丈夫是深圳宝安人,故乡在向他们招手,那里的建设需要他们。于是,在一九八五年至八六年间,他们夫妇作为引进人才先后调入广东省能源技术经济研究中心工作。凌川弟的工作是从事广东省中长期能源发展规划,节能减排规划及能源政策研究等。
上任伊始,她就到处考察、调研,摸清全省的能源现状,提出了全省中长期能源发展的设想。为省*提供咨询、决策的意见。
她还着手解决了一些极难的实际问题。
一九八八年,长江三峡的葛洲坝工程正在规划设计中,关于坝高方案论证的计算任务是个繁复的工作。坝高决定水深,水深关系到库区两岸移民的规模,文物的搬迁,对周边区域环境的影响等诸多方面。
这个艰巨的任务,谁来完成?广东责无旁贷。因为广东省能源技术经济研究中心拥有一台当时全国*的装有线性规划软件包的计算机。这是一台联合国能源署赠送给我国的先进设备。
*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凌川弟。

凌川弟在广东省科委工作
然而,困难重重。首先是电力供应问题。当时的广东经济高速发展,能源供给却明显滞后。计算中心常常停电,有时一天二、三次。一停电,前面的数据就全部消失,待来电后,所有工作还得重新开始,费时费力,又浪费能源。而每次的计算周期一般需要十到二十个小时左右。如停电问题无法解决,坝高的计算任务便无法完成。而电力的供应,涉及到广东全省各行各业的方方面面,岂能在短期内改观。其次,软件包固定在硬件中,不能改动。对她这个非计算机专业毕业的人来说,更是难上加难,任务似乎无法完成。但她知难而上,苦心研究。凭着在兰州近代物理研究所工作二十多年的经验,跳出思维常规,不断探索。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,经过无数次的实验、论证,终于,找到了一个分段分存的办法。让计算机在停电时,能把前面的数据储存起来,来电后,继续工作,数据前后就能衔接起来。最后,保质保量,按时完成了*交给她的重要任务。
一九八八年十月到一九八九年五月,凌川弟作为广东省和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互派*,在该州的能源部门工作。在短短的几个月里,她为广东省和新南威尔士州两地的能源领域的交流、合作、贸易、建矿、办企业等许多方面做了大量的引线搭桥工作,得到了澳方的好评,也得到了自己单位研究中心*的充分肯定。
巾帼不让须眉。几十年,她不遗余力,默默工作的力量源泉来自于感恩。她常说:我的成长,全靠党和人民的培养。只要党和人民需要,我就要像善斗的勇士,时刻准备着冲锋。

中年凌川弟
一九八九年五月,她从澳洲归来,逐渐感到体力不支。原先只想到工作的紧张,长途奔波的劳累所致,没有在意。后来,出现气喘、胸闷、咳嗽等症状,服药后不见效果才去医院就诊。晴天霹雳:肺癌。必须立即手术。
*次手术期间,她虽深知病情发展的可能后果,还是充满自信,觉得还有很多工作要做,必须抓紧时间。*把她送进了广州*的空军医院,给她专门安排了单人病房。
然而,她却把病房当成了工作室和教室。
她把资料搬进病房,边治疗,边工作。

凌川弟在华南理工大学任客座教授
那时,她受华南理工大学的委托,正在带教培养研究生。于是,她就在病床上备课,把学生请进了她的病房。
、、、、、、
时间紧迫,她要工作。
一九九零年,癌细胞扩散,病情恶化。开始,手臂活动困难。后来,癌细胞转移到脑部,她头痛欲裂,口干唇燥,时而清醒,时而昏迷。十月,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。
她想家了,想见浦东的亲人。单位*专门安排了小车,一次次到广州车站接人。她二哥来了,小哥和大侄子来了,侄女和二侄子来了。临终前,单位把她在兰州读大学的大儿子也叫来了。
在亲人的簇拥下,她感到无边欣慰。清醒时,不时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,亲人们一一满足。侄女用棉签替她清洁口腔,她说“真舒服”。她口干唇燥,侄子、侄女悄悄买来了医生不许的菊花冰水,她说“真解渴”。*的一次,久卧的她想坐起来,侄子凌世民和侄女凌华赶紧慢慢地把她扶起,让她紧紧靠在他们身上。她目光缓缓巡视着病房,自知时日无多,留恋着人世美好的一切,许久,才躺下。
科技部门的*知道后也来探望。询问她还有什么要求。她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:“大家……都很忙,不要……开……追悼会。”临走,她也不想浪费*的财富,不想为*、同事、熟人添一丁点的麻烦。
告别仪式那天,人们步履沉重,围绕着她默默流泪、、、、、、。她正当年富力强,*、同事无不痛心疾首。当灵车被推走时的刹那,侄女凌华突然意识到:姑妈再也见不到了,心如掏空了一般,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,嚎啕大哭,膝行向前、、、、、、亲人悲痛欲绝!
这位为了祖国的国防建设、经济建设忘我工作、无私奉献的女科学家凌川弟就这样走了。年仅五十岁。她短暂的生命,就如湛蓝夜空中的一颗星,进入大气层后,发出耀眼的光,燃烧了自己,照亮了别人。
后记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。告别仪式的那天晚上,回到家中,侄女凌华清晰的听到:姑父潘宗佑在自己房内失声痛哭,边哭边对两个儿子说“你妈的一生,除了工作,还是工作,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啊!”
凌川弟走后的三十年来,这位岭南人民的儿子,他把对妻子的思念,深深埋进心底,他把家庭的重担,默默地担在肩上,独自培养孩子,帮助他们成家立业。
二零零零年,这位*工程师,获得了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荣誉。
二零零七年,他在广东省能源技术经济研究中心党委副书记的任上退休。

潘宗佑毕业证书

二零零零年,这位*工程师,获得了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荣誉。

退休后的潘宗佑
作为嘉宾见证广东省接收*艘澳大利亚天然气船
现在,文前那个发烧住院的男孩潘勇,也成了化工专业的*工程师。
如今,凌川弟的婆家广东,娘家浦东,经济建设日新月异,人民生活欣欣向荣。这里有她的一份汗水,一份辛劳。她如天国有知,也应含笑九泉。
夏金芳
2021年5月15日